电子烟小镇的黄金时代:行业长期“野蛮生长”

2023-11-04 23:33:47

李军是深圳一家大型电子烟制造公司的创始人。 它始于宝安区沙井镇,慢慢越做越大。

数据显示,沙井、松岗、福永等地已成为全球电子烟产业基地,生产全球市场90%以上的电子烟。

11月1日,国家烟草专卖局指出,目前国内电子烟市场混乱,产品质量参差不齐,大量产品存在成分添加不安全、烟油等严重质量安全隐患。漏液、劣质电池。 特别是,一些电子烟企业为了增加产品的吸引力,随意添加各种添加剂,改变电子烟的口味、颜色,对消费者特别是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造成严重危害。

新京报记者走访深圳多家电子烟企业发现,电子烟市场产品质量参差不齐的背后是行业长期“野蛮生长”,国家标准缺失、官方缺乏监管,以及一些制造商对原材料缺乏控制。 无情的现实。

如今,各种针对电子烟的监管政策频出,电子烟再次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。

电子烟小镇的黄金时代

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说法,电子烟是一种电子尼古丁输送系统,通过加热溶液来输送气雾供用户吸入。 该溶液一般由尼古丁、丙二醇、甘油和气味剂组成。 2003年,中国药剂师韩力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支电子烟,并将其推向市场,就是曾经风靡一时的“如烟”。

由于其“戒烟效果”和安全性尚未得到验证,“如烟”遭到多国政府、烟草团体和媒体舆论的封杀和质疑。 2013年,连续多年亏损后,“如烟”被国外烟草集团收购。

在“如烟”快速发展的同时,一批企业家嗅到了电子烟的商机,在深圳投资建厂生产电子烟。 看到“如烟”在国内市场碰壁后,这些企业家选择将产品全部出口。

逐渐地,深圳宝安区辖下的沙井、松岗、福永等地已成为全球电子烟产业基地,生产全球市场90%以上的电子烟。 据中国电子商会电子烟产业委员会统计,截至去年8月,国内678家电子烟厂家中,深圳占86.7%。

沙井是这个世界工厂的发源地。 据业内人士透露,这个总面积35.79平方公里、总人口约90万的小镇,至少聚集了四五百家电子烟代工。 如果你走进任何一个工业园区,你很可能会在厂房里发现一家小型铸造厂。

朱晓春是深圳最早的电子烟代工创始人之一。

“2007年左右,我带了一群人出来,开始在沙井里做电子烟。” 朱晓春认为,如烟的“处置”是由于过度宣传电子烟的“戒烟功效”,在市场上碰壁。 “事实上深圳电子烟,全世界直到今天还没有人说电子烟是戒烟产品,它们只是替代品。”

2008年,李军也进入电子烟行业。

李军表示,当时行业内没有品牌商和代工厂之分,整个行业的电子烟工厂“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”。 “他们都很小,一家公司只有20或30人。” 如果每天能生产50套电子烟,他的老雇主就很高兴。

“当时卖的电子烟要么冒烟,要么着火,那又怎样?没关系,还能赚钱。”

做了两个月的结构工程师后,生产电子烟对李军来说变得非常简单,“直接就能做。”

三年后,我建立了自己的电子烟工厂。 据李军介绍,当时行业的第一个热点已经到来。 花几千元注册营业执照,再花2.98万元在电商网站注册平台,几乎就是投资办厂的全部成本。 只要你在网上发布产品图片,海外客户就会下订单。 您发布的图片越多,您的曝光率就越高。 客户下单后,工作就可以开始,零部件供应商的货款可以按月结算,“刷脸就行”。

“就租一个疯狂的工厂,在私人住宅里工作,一室一厅,每月租金700元,可以雇四五个人开始生产。”

电子烟工厂的生产线。 工人们正在注入烟油。

李军的第一家工厂位于一家洗车场的二楼。 他花了1500元租下了这个地方。 除了创始团队之外,工厂不需要雇佣其他工人。 当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,他们就会给附近居民区的家庭主妇或者商店老板寄一些组件。 “他们帮我把所有简单的东西都安装好,早上带到那里,晚上带回来,并按件收费。 到了那里,我们只需要焊好电线,然后发货就可以了。”“这是成本最低的创业方式。”

除了低廉的租金和劳动力成本外,在李军看来,深圳宝安区辖下的沙井、福永、松岗等地成为电子烟生产基地是迟早的事。

“无论是手机、无人机还是电子烟,所有电子产品都可以在深圳制造。” 李军表示,深圳拥有完整的电子产业供应链,当时深圳就开始拓展加工制造业。 电镀、喷油等污染行业纷纷向郊区转移,而沙井等地刚刚接管了这些行业。

“在对的时间和地点,制作电子烟就像捡到钱一样。”

海外订单源源不断地进来,客户在网上下单,直接把钱打到公司账户上。 没有人要求查看他们吸入的电子烟是在哪里生产的。 李俊已经记不清自己的第一笔订单是从哪里来的了。 他只记得第一年三个月就赚了五十万。

2013年至2016年,是业务最好的四年。 客户必须支付全价才能提货,但工厂可以在半年后发货。 “每天店里11点开门的时候,10点就有70多人在排队,但我的货只够卖给30个人,全部都是出口的。”李军说。

那是一个所有代工厂都“强势”的时代。 “你当时想买电子烟是吧?等等!” 李军说:“你想卖多少产品就卖多少,不管你喜欢不喜欢。”

走出家门

积累了初始资本后,电子烟代工行业的第一代创业者开始搬出私人住宅,小作坊式的生产方式逐渐被现代化生产车间的流水线所取代。

朱晓春的公司现在是国内最大的电子烟生产商之一,拥有员工1700人,3个生产基地,生产面积2万多平方米。 获得国际质量管理体系和国际药品生产管理标准认证; 李军的工厂几乎每年都会换更大的地点,从500平方米到1800平方米,再到6000平方米。 2015年是他最后一次搬家,当时的普通厂房被无尘车间取代。

深圳宝安区沙井街道一工业园门口,十几家劳务中介机构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陌生面孔。 听说有人在电子烟工厂找工作,中介立刻递来了一份招聘启事,“工作环境:长白班、空调车间、坐式;月薪:5000元到6800元左右” ”。

“坐久了我的背就疼。” 在工业园区的一家电子烟生产车间里,王涛(化名)穿着白色条纹工作服,戴着工作帽和一次性口罩,食指上套着橡胶套,正在电子烟生产线上工作,墨盒注满油并组装喷嘴壳。

在大型电子烟工厂组装电子烟。

烟油罐放置在工作站的中间。 他用注射器吸取了1.3ml的烟油。 将针头斜面贴近烟液杯壁,插入里面的脱脂棉。 他慢慢地向下推动活塞; 注油完成后,将喷嘴外壳对准并安装到加热底座上。 中间需要将喷嘴与烟液杯中的玻璃管对准,最后用仪器进行校准。

这是一项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精细工作。 “吸油时注射器内不应有气泡;吸嘴壳上的孔与玻璃管对齐,如果偏移,吸力就会重。” 工作站使用说明书中的“注意事项”一栏写道。

王涛来自广西,今年21岁。 大约半个月前,经朋友介绍到现在的电子烟代工做兼职,每小时收入20元。

在“老工人”的指导下深圳电子烟,他花了两天时间,基本掌握了“给墨盒注油、组装喷嘴壳”的整个过程。 现在,每隔 30 秒左右,他就会拿起一个新的烟杯。 ,每天往返千余次。

深圳电子香烟_深圳电子烟_深圳市电子烟厂

“他还没习惯,我们都习惯了,感觉不到疼痛了。” 当王涛抱怨“腰痛”时,陈姐开玩笑地说。 陈姐是梅州人。 她三年前来到电子烟代工,负责与王涛同样的工作。 “月薪四五千。”

王涛和陈姐的工作只是电子烟流水线上众多环节之一。 代工厂某电子烟品牌主管姜雄(化名)告诉记者,组装电子烟往往需要组装发热丝、加注油、焊接电池、测试电流、吸阻、组装烟杆等。十道工序由30-35名流水线工人完成,总时间少则六七分钟,多则十几分钟。

“估计这批订单无法按时完成。” 姜雄表示,由于材料供应不稳定,铸造厂的产能也不稳定。 有时一天能生产6万件,有时只能生产2万件; 如果一个品牌的材料供应不到位,工人就会先生产另一个品牌的电子烟。

“军阀统治时代”

“行业内最多30%的工厂具备无尘车间生产条件,一些小工厂还像烂尾楼一样。” 一家电子烟代工公司销售人员童东(化名)告诉记者。

“作坊式的小工厂还有很多,我带你去找,很容易就能找到七十、八十家。” 童东表示,这种工厂不控制原材料,电池厂家淘汰的次品电池他们也会使用。

之前有售的廉价电子烟油。 业内人士表示,吸食这种烟油后,会感觉“口渴、恶心、舌头有刺痛感”。

以电商平台上一些“9元9包邮”的一次性电子烟为例。 据他介绍,这些廉价电子烟“只是在各方面偷工减料”,“选择最差的烟油、电池、烟杆材料”,生产成本只有四元左右。 ——烟电池的成本在三块钱以上,但劣质电池的成本只有80毛钱左右;大厂家的烟油每公斤价格在300多元。使用每公斤烟油30多元。

“你根本就不敢用。” 佟东表示,生产此类烟油的厂家连小作坊都算不上,只能算黑作坊。 但一些想抽电子烟,却买不起几十、几百元的电子烟的人,可能会选择添加劣质电子烟的廉价电子烟。 “只能说它也会产生烟雾,但吸完后会感到口渴、恶心,舌头也会有刺痛的感觉。” “卖家也会在网上发布烟油检测报告,但实际上都是购买的。”

“如果你想要这种产品,我可以给你做。” 童东听闻记者对开展电子烟业务“感兴趣”后表示。 但他也承认,即使是他工厂生产的自有品牌电子烟,也无法满足烟杆材质符合食品级材质标准的要求。

于强(化名)的铸造厂位于沙井一工业园的三楼。 在生产车间,记者看到,工人可以随意进出车间,不穿任何卫生服,车间内也没有除尘设备。

“我们只能安排更多的员工在零件上擦酒精,然后立即包装。” 于强觉得,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“环境不好”的影响。

于强表示,他的工厂只做OEM,烟油、电池、烟杆等原材料的供应商一般是他和客户共同选择的。 “材料有好有坏,就看你想要什么价格了。比如铜,有‘环保(指食品级材料)铜’和垃圾铜。低价肯定买不到好产品。” ”。

某大型电子烟工厂的一批成品烟弹。

国内某电子烟品牌负责人吴杰(化名)告诉记者,为了在国家标准出台前规范产品质量,他去年组织编制了自己公司的电子烟油企业标准。

“由于没有标准,市场上各个品牌的产品质量参差不齐,尼古丁标注不准确、苯系物超标、醛酮超标是最常见的三个问题。” 吴杰表示,有些电子烟还含有重金属。 超标、亚硝胺超标等问题。 “某品牌的一款咖啡味电子烟甲醛超标数十倍。 甲醛是一种强致癌物,吸入肺部后对肺功能影响很大。”

“我们还检测过模仿我们产品的假冒产品,烟油质量一塌糊涂。” 吴杰表示,假冒产品几乎都有上述问题,而且还检出了多环芳烃,“这是A类致癌物中致癌性最强的”。

吴杰告诉记者,目前市场上仍有一些电子烟声称含有维生素C、胶原蛋白、咖啡因、槟榔碱以及未经验证的植物提取物。 但这些物质要么不能雾化,要么吸入后会增加人体内的酒精含量。 未知的风险。

“不仅电子烟如此,食品和药品也是如此。添加某种成分的原则是‘有积极作用,不能有过大风险,有可能被引入体内’。” ' 然而,上述成分并不符合这一原则。” 吴杰表示,一些小厂家“无知无畏,什么都加”。 如果他们会给产品营销带来噱头,他们会公开宣传。 如果听起来没什么噱头,但是会改变烟油的味道,他们就会偷偷添加。

“一些小工厂非常杂乱。” 电子烟品牌研发及供应链负责人彭辉(化名)认为,一般情况下,品牌在选择代工厂时,应考察该工厂是否具备ISO认证、GMP认证等资质。 。 对于原材料供应商,应检查其是否具备提供食品级材料的资质。 然而,近两年,他走访了沙井等地多家铸造厂,发现“具备上述资质的只有十分之二三家”,而且不少工厂“对原材料基本没有掌控力”。

“在电子烟行业,很多事情都可以被公司控制或忽视。 例如,对于一个产品,你可以用一百个人来控制包括零件尺寸在内的各个方面,但也可以只有一个人。 我们只是通过检查质量来生产这个产品。”彭辉说。

“现在的电子烟市场,类似于军阀时代。” 一位今年刚刚进入市场的电子烟公司老板告诉记者,“以前很多人都是靠做山寨产品赚钱的,但现在有些人认为现在电子烟很受欢迎。 没有监管,他只想低成本赚快钱。 明天可能会有另一种产品流行,他就会去做别的事情。”

期待国标实施

在一些从业者看来,电子烟行业的乱象在于进入门槛过低、没有统一标准、缺乏监管。 政府相关部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达了无奈。

“作为市场监管部门,是否监管一个行业,取决于这个行业是否有相关的准入标准。” 深圳市市场监管局宝安监管局办公室副主任朱新芳告诉记者,目前电子烟生产尚无标准。 首先,制造商不需要申请生产许可证,只需要申请营业执照。 “申请营业执照非常简单,申请人只需提供身份证等基本材料即可。”

朱新芳表示,在电子烟没有国家标准的情况下,市场监管部门没有监管执法依据,无法对其进行质量监管。 “即使我们去查,也只能查厂家是否有营业执照,或者是否使用了其他产品商标,然后再根据其他法律来执法。”

记者了解到,《电子烟国家标准》已经制定,正在起草中。

知情人士表示,《电子烟国家标准》包括《电子烟》和《电子烟烟液尼古丁、丙二醇和甘油的测定方法气相色谱法》两个文件,分别对电子烟吸食行为进行规范配件和电子液体。 提出了规格。 据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官网显示,“国家标准”的主管部门是国家烟草专卖局,其指定的中国烟草总公司郑州烟草研究院、中国烟草标准化研究所等机构是负责起草。 该项目于2017年立项,项目周期为两年。

对于电子烟从业者来说,国标一旦实施,意味着该行业得到了国家的正式认可,而不是在“如烟”被倾销后生活在合法的阴影下。

“如果这个行业没有国家标准,没有法律依据来监管从业者,迟早会出事。” 中国电子商会电子烟行业委员会会长欧俊标表示。 电子烟产业委员会成立于2017年,会员企业产量占电子烟出口量90%以上。 协会成立第一年就制定了《电子烟器具产品通用规范》和《电子烟雾化液规范》。

“但后来我发现我们所做的并没有什么用,因为我们制定的是一个没有法律支持的团体标准。” 更令他失望的是,在国家标准的制定过程中,电子烟行业委员会及其代表的众多电子烟企业无法参与。 “没有人关心我们!即使我们被要求提出建议。”

此外,一些业内人士也对国家标准草案的具体规定提出批评。 “这里面有很多问题。” 某品牌烟油研发负责人不愿透露姓名表示,征求意​​见稿列出了119种允许使用的烟油添加剂,但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可以添加这119种物质,而且有没有规定。 什么样的产品算不合格,不合格产品如何处理。

“对于行业来说,国家标准只是一部分,在此之前,应该先确定监管部门和准入标准。” 该负责人认为,准入门槛与国家标准一样重要。 “我希望这个门槛属于中型企业,他们要努力。” 能达到水平而不愿提高的企业自然会被淘汰。”

李军的公司办公室目前在一栋大楼的六楼。 不久前,他租下了一楼和二楼,希望继续扩大公司规模。 但现在他不敢了。 “如果国标不发布,我们头上永远悬着一把刀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砍下来,这是最难受的时候。”

由于美国电子烟监管政策收紧,力军的生产受到影响,10月份仅有一张订单。

“困惑。困惑,现在非常困惑。” 他感觉自己被困在房子里了。 “窗外有阳光,但我飞不出去,只能趴在玻璃上。”

新京报记者张胜坡、编辑胡杰、校对杨旭丽

新京报记者 张胜坡 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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